(一)
忘川的水横在阿伟的面前,他依旧乱发临风,立于岸边高地。他想今天大概又是个没有着落的日子,该如何来泅渡这时光的汪洋呢?涛声如歌,淹没许多怀想的日子,让人总有潮湿的感觉。嘹亮的汽笛声再次洞穿黑夜,刺痛他的耳膜。他多么希望妹妹的面孔会从千万人中闪现。然后向他狂奔过来,就像孩时贪玩得忘了回家那样,把脏湿的头贴在他怀里,用那几似哀求的声音说:“哥哥,别告诉妈妈好吗?……她会罚我跪地板的。”
初夜的码头路灯已经燃起,他在古老的叫卖声中看见自己的身影,仿佛城市的旧事,令他寒心,他叹了口气,开始往回走,回到那个“不夜城”酒吧。
调酒,是他一年前初到珠海时花了两天多的时间找到的工作。地点就是“不夜城”。
初夜的“不夜城”里灯光氤氲,客人也渐渐多了起来,一个忙碌的晚上又这样开始。
“人生终究要归于虚无,付出多少努力都于事无补,离离合合,真真假假谁又能看清楚?”……背景音乐缓缓响起,人们似乎都沉醉于这略带忧伤的氛围里。
“给我来杯酒!”
“又是血玛丽酒?”阿伟望着这位神秘的女人,心里不由怦怦直跳。“太像了,太像她了。”阿伟的心里始终挥不去这种熟悉的感觉。
要酒的是一位很年轻很特别的女人。
一个星期前,这个如迷的女人梦一般的飘入了这座高消费的豪华酒吧,坐在酒吧最幽暗的一角。自此,她每晚都来,每晚都坐在原来的位置上,每晚都要上一杯阿伟调的血玛丽酒。
没有人知道这女人的姓名、地址、来自何方。此时,她依旧坐在那幽暗的角落,静静的在看阿伟调酒。
她的位置离阿伟最远,却似乎隐隐带了种最爱的人总是离得最远,最远的人总是爱得最深的意味,令所有仰慕阿伟的酒艺和潇洒的女人暗暗有些妒恨。
夜在音乐声中慢慢地消退。
深秋的雨夜,带着一种特别的冰凉。酒吧打烊后人们各奔东西,很快街道又变得冷清寂寥。
夜雨凄凄,街灯朦胧。阿伟缓缓走在细雨中,他前面不远,走着那如迷如梦的女人。她缓缓地走着,没有带伞,似乎他根本就不在意那细细的冷雨。走在雨街,那孤傲而落寞的背影,席卷着那种熟悉的感觉,铺天盖地地向他袭来。
阿伟鼓起勇气走近她,绽放的伞花为她遮去头顶的夜雨。她偏过头,静静的注视着他的脸,嘴角抽动了一下,想说点什么,似乎又被极力的控制了。
阿伟的脸微微有些烫,贴近一瞥中,他又发现了那熟悉的清秀,熟悉的脸蛋和眸子,他的心又禁不住跳快了。
“谢谢你喜欢我调的酒。”阿伟为自己的接近找到了一个很好的理由。他说话的声音有点忧郁,有些暗哑,但却能很好的表现出一个深沉的男子的那种珍贵的特有的温柔。
“我喜欢你调的酒,是因为我在你身上找到某种远去的东西。”她轻轻地答,话语和语气都很平淡,但在这冰凉的夜雨中,只要听者略一用心体会,便会感觉到眼前的女人一定在心的底层沉淀着某种沉重的东西,甚或这种沉重已经超出了她年龄所能承受的东西。
两人一时都找不出什么话题,默默的并肩走着,脚步缓缓的、轻轻的、郁郁的。同行不久,便到了分手的路口。阿伟停住脚步,终于,把蕴藏心中已久的疑点抛了出来:“我想知道你的名字。”
她淡淡的笑了笑:“我叫胡馨。”
“胡馨?你叫……?”阿伟喃喃地读着这个名字,心里刹时如掉入冰窟般寒冷、失望。
“她为什么是胡馨呢?为什么不是……”阿伟似乎有点无法理解似的神情,但仍是不失风度的把伞递给胡馨:"伞你带着吧!"
“我往转角处的‘弯仔宾馆’,你淋雨回去,不如先送我回宾馆。”胡馨望着他,眼神中带着一种令人难以捕捉到的娇气。
阿伟跟着她走,“弯仔宾馆”并不远,没多久便到了。在宾馆门外,胡馨问他:“进不进去?”
最淡的字说最浓的情;最浅的话表最思念的心。
她话中的含义,失望中的阿伟又怎能听得出来呢!所以,他摇了摇头,撑着伞转过了身。
阿伟离去的背影,孤单中带着一抹令人敬慕的潇洒和高傲。站在雨中,胡馨痴痴的目送,目光中有些许敬爱,也有些许惆怅。
(二)
“秋窗已觉秋不尽,哪堪风雨助凄凉。”阿伟辗转于床,回肠九转。
他想起了十二年前自杀的母亲,想起了没有人性的父亲,想起了仍在伏法坐牢的大哥和现在要苦苦寻找的妹妹。
十八岁,他已经初中毕业三年了,毕业后的三年也是在社会游荡的三年。当然,相较之下,他是比哥哥和妹妹幸运的。哥哥小学毕业就被迫停学呆在家里,而十三岁的妹妹正在离家很远的中学念初一。
十八岁,正是这年,一切厄运似乎没打个招呼,便把这个基本上还称得上“家”的家击得粉碎。视赌如命的父亲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输光了,背着一屁股债,还跟外面的女人勾勾搭搭。更可怕的是一张法院的传票,传到了家里,要父亲到法院走一趟。
原来父亲为偿还赌债,曾谎称为了生意周转,并以房子做抵押,向银行贷款两万元,如今偿还期逾期半年多了,法院决定把这仅有的“家”封起来准备低价拍卖。而父亲为了躲避债主,到处东躲一日,西藏一宿。就在那年,母亲含悲而去了。
母亲的死,留给他们兄妹三人一生难以忘怀的痛楚,他们忘不了慈善的母亲,每当想起她来,兄妹几个难免抱头痛哭,心便如刀绞般地痛,痛入骨髓,痛入灵魂。
为了供妹妹读书,为了那永远无休止的债务,阿伟跟哥哥都干起了偷鸡摸狗的勾当在一次持刀抢劫后,兄弟俩先后进了监狱。一个判了七年,一个判了八年零六个月。
七年的铁窗生涯后,阿伟出狱了。他拜师学艺,转攻调酒。然后东上广东,寻找多年漂泊的妹妹。
至今,所有的旧事,所有的人情世故,依旧幻成重重黑影,覆压着他的心墙。现在的阿伟对生活已是无笑也无泪。虽然他已经走过了迷茫走过了黑暗,在生活与工作中到处有传情的目光和飞掠的吻,但是在他的感觉中,摆在眼前和藏在心底的永远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。
人生如迷,谁又能瞥得见自己的谜底?
欢乐如梦,谁又能留得住梦中的温馨?
阿伟从不奢望生活,也从不幻想未来。他只是凭着自己的感觉和信念,执着的走自己的路,寻找自己该找的东西。
辛酸而坎坷的生活,令他变得有些孤傲,有些冷漠,不易动情不会轻信别人。可不知为什么,当那如迷如幻的女人一出现在他的生活圈子里,他便暗暗被她那种熟悉的忧郁,孤独冷傲的性格和若有所思的神情所围绕。
凭着自己的感觉,阿伟认为这个总给他“熟悉的感觉”的女人和他是同一个世界里的人,他相信她一定也有很多辛酸、痛苦的往事。
“胡馨。”朦胧的灯光里,他轻轻地念起了这个与她孤独、冷漠有点不太适合的名字。
莫名其妙的情感,莫名其妙的思念。
“胡馨”“芜菁”不自觉地,他又念起了他的名字,并且惊得从床上坐了起来,“胡馨”不是妹妹的名字“芜菁”的化音么?是巧合?还是……
(三)
夜幕降临,霓虹闪烁。
“不夜城”酒吧又开始了喧腾。令人忧伤的音乐仍在冥冥的灯光中流泻、漂浮。
阿伟和肖丽一起走进酒吧。
走进酒吧,阿伟的目光便向四处搜寻了一番,他没有看到胡馨。
胡馨没有来,也许她今夜不会来,也许从此她再也不会来。
阿伟纷乱的想着,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感,难道昨夜的错过,竟会令他多年的心愿成空么?他心绪很乱,此时,他真的很想见到胡馨,只有见到这如梦如幻的女人,他的心才会安然。
幸好过不多久,胡馨姗姗来迟。她依然选定那幽暗的角落。今夜,她似乎有很重的心事,神色比以前更忧郁,更阴暗。
阿伟在调酒台上注视着她,肖丽在台下注视着她,他们同时发现她的到来。
胡馨的眼睛朦胧若月、半张半阖、黑白难辩,看上去就像是还没睡醒的样子。但是,当这双眼睛看你时,你立刻就会觉得她仿佛是在向你低诉人生的痛苦和寂寞,低诉一种入骨的过往,无论你是什么样的男人,都没有法子不同情她,都没有法子不对她产生爱怜。
现在,胡馨正以这种眼神在注视着阿伟。肖丽似乎已经捕捉到了这种可怕的眼神,她的心里好痛、好苦、好恨。她实在无法接受竟然有这样的女人,用这样的眼神去注视她的意中人。在她的意念里,阿伟是属于她的,任何一个想去接近他的女人都是她的仇敌。
十七岁的肖丽自小娇惯任性。她有个富有的父亲,有个很漂亮很疼她的母亲。父母对她的娇宠,便造就了她想要什么东西,就非要得到的个性。她是个美丽而刁蛮任性的姑娘。不只何时,她悄悄的爱上了阿伟,对他有种别样的感情,甚至把他整个儿的装进了自己的少女日记。
每到周末,她都把时间交付给阿伟。阿伟是她父亲请来的调酒师,因此她近水楼台先得月,可以有各种理由接近他。虽然阿伟从未对她有何表示,但在她的意识中,阿伟只是属于她的。
当胡馨--这个比她还美丽比她更惹人爱怜的女人出现在阿伟的生活圈子里时,肖丽敏感而多情的心就特别紧张起来。
“两个同样孤独、同样忧郁、同样寂寞而冷傲的人碰到一起,会不会象两颗流星无意在苍穹中相撞那样发出光、发出热、碰出火花来?”肖丽几乎不敢想下去了。
在肖丽的深忧苦思中,胡馨的座上突然飘来了阿伟的声音:“"胡馨小姐这是你要的血玛丽酒。”
听到阿伟温柔而关切的话语,肖丽的心如刀绞般难受。她幽怨地看阿伟一眼,然后狠狠地盯住胡馨,咬咬白玉般的细牙。
“狐狸精!臭女人!”肖丽在心里仇恨地咒骂胡馨。她真想使小性子哭一会,但在这种场合她不能这样。她默默擦了擦湿湿的双眼,走到柜台前掏出钱望着阿伟:“我也来杯血玛丽酒。”说完回到原位上赌气的坐着。
肖丽正幻想着阿伟也会像刚才那样对她,没想到刚回过神来便看阿伟站在桌前的身影,“丽丽,你怎么了?”阿伟一脸的不解:“你可是从来不喝酒的?”
肖丽心里本酸酸的、满腹的委屈和怨忿,被他这么不理解,立即爆发起来,“我就要喝血玛丽酒,我就要!”她推开阿伟,“别人可以喝这种酒,我为什么不可以?我又不是没给你钱!” 阿伟见肖丽在大庭广众之下耍小姐脾气,也火了,她生气的打断她的话:“别以为你是这里的大小姐,就随便向我耍小姐脾气!”
肖丽以为阿伟会依顺她,会对她说好多温柔的话,没想到他竟这样对自己。
“痴心女子负心汉。”她那颗甜蜜蜜柔腻腻的水灵灵的芳心,被阿伟无情的击碎了,她悲哀、难过,甚至无望的淌着泪,冲出了酒吧。
(四)
肖丽赌气离开酒吧,阿伟并没有追,他知道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。
酒吧打烊后,阿伟和胡馨并肩走在一起,各怀心事,有些怅惘、有些黯然。好一会,胡馨才开口打破沉默:“看得出,她很爱你。”
“她还是个学生,太幼稚、太单纯了。”阿伟郁郁地说。
“你说我值得她吃醋吗?”轻轻地、柔柔地,带着些许古怪得难以捉摸的,她问。
阿伟没有吭声,他很难断定眼前这位女子,话里的深意,眼前的灯光似乎都弥漫着雾气让人看不真切。
“能不能谈点别的,比如谈谈你以前的经历。”
走了一段路,阿伟说,“我想你一定有很多不平凡的经历,一定有很多感人的故事。”
胡馨脸色苍白,心里似乎有许多种不同的情绪在痛苦地交错。但并没有拒绝,她慢慢开始说起她的往昔:“很多年前我就开始孤身一人的闯荡社会,因为有一张漂亮的脸蛋,所以曾有过一段顺心而灿烂的日子,不论干什么事,都有人帮有人捧。我做过一个时装公司的模特,做过公关小姐,还参加过一些广告的拍摄。说来确实风光了一阵子。但在生活中鲜花总覆盖着陷井,后来在一次应酬中,我被灌得烂醉如泥,什么也不知道。”
她说得很轻松,但阿伟可以感受到她内心的沉痛。她的眼睛望着遥远的高楼阻挡不住的夜空,那两道深锁的愁眉中不知隐藏了多少从未向人诉说的凄伤、苦楚、悲哀和无奈。
“就这样,我开始慢慢的变得工于心计,变得对男人充满了仇恨。”她说着,偏过头来看着阿伟,她的眼神中染满着忧郁,也燃着温柔,“我已经不是个好女人了。”
阿伟迎着她的眼光,他发现她的眼睛如婴孩一样清澈。从这双美丽而清澈的眼睛里,他可以看出她的心地和行为是坦城的。这是多么熟悉啊!但却又挡不住隐隐的失望,“如果是小妹的话,她也应该长得这般容貌了吧?”阿伟喃喃地,“十年了,十年啊!”
(五)
一样的夜晚,异样的感觉。
当阿伟与胡馨沉湎于往昔的追忆时,肖丽却为着自己的痴情在痛哭、落泪。
爱别人而不能被别人接受是种何其深的痛苦!肖丽在痛苦中咀嚼着阿伟的名字,撕碎着自己的心,谁又能体会她这种虚抛感情的痛苦?
是夜,夜岚更重,黑暗的心情,黑暗的感受。
肖丽伤心跑回家时,妈因爸在外勾搭上别的女人,正跟他寻死觅活的大吵大闹,两人吵累了闹够了便各自回房,将房门关得响响的,没有谁关心失意下的肖丽,哥还在外面花天酒地的世界里没有回来。家,忽然变得那么暗淡,冷清,没有一丝暖意。肖丽突然间感觉到处都是沼泽,竟然陪她落泪的人都没有。
爱和恨是一物两面,爱得越深也就恨得越深,恨得越深的人也就爱的越深,最痴情的人往往就是最伤心的人。她恨阿伟,恨得咬牙切齿,几乎想亲手杀了他,但她又爱阿伟,爱得刻骨铭心,甚至愿意死在他怀抱里。她不明白为什么爱一个人原来却也这般痛苦。
她逼自己忘记阿伟,从此不再对他痴心,可是在哭过恨过之后,心底却爬起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情感。只要一想起他那双深沉的眼睛,只要一忆起那些忧郁的神情,不由得又对他充满了深深的爱怜。她没有办法不去想,没有办法不去爱这个另她心碎的男子。
(六)
一天又一天,在喧腾的酒吧,在尘世虚幻的惊扰中,阿伟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,心中一个劲的往下沉。因为胡馨好久没有在酒吧出现了,悄悄地走,正如她悄悄的来。没有任何一句预示别离的话。这个总给他熟悉的感觉的女人,为何出奇的让他牵肠?
时光,在爱与恨的翻滚中悄然逝去,黑夜白天,白天黑夜的交替,不知带走人们的多少泪、多少梦,又留下了多少苦、多少痛。
一个月后,肖丽的家发生了剧变,她爸给了他妈一大笔钱,两人离了婚,她哥则因贪污公款,被送进监狱。肖丽忽然间由一个骄傲的公主变成了可怜的孤儿。
肖丽无路可走,只有去找阿伟,除了他,她再没有一点依靠和寄托。她下定决心,不论阿伟对她怎么无情怎么狠心,她都不离开他,今生今世他跟定了他。
肖丽孤注一掷,也就没有了任何顾忌和羞怯。她用自己配的钥匙开了阿伟的房间。
当阿伟从酒吧回到长住的旅馆,开门进了自己的住房,开灯看到肖丽已经睡下了。他没有感到吃惊和意外,他早猜测到肖丽会来找他。就在今天下午,肖丽的妈妈找过他,她说她另找了一个男人过日子,但丽丽不愿跟她过去,她放心不下丽丽,只好求他照顾她。
当时,她感到很无奈,阿伟能体会并能够理解她的心情,她跟丈夫曾有过好长一段恩恩爱爱的岁月、可是春去秋来、花开花谢,丈夫早已把她抛在脑后,利用大把大把的钞票在外寻花问柳,现在又迷恋上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,并且要跟她结婚。难道她就甘愿在脏衣服和油腻腻的锅碗中度过枯燥无味的下半辈子?
阿伟又想起丽丽的妈妈临别时对他说的那番话:“丽丽这孩子没吃过苦,如今她却犟着要一个人生活,我放心不下,只好求你照顾她,她很爱你,在梦里也呼唤你的名字。她是个善良而痴情的孩子,你千万别辜负她……”
他慢慢在床边坐下,细细端详起丽丽的脸来,想到他对自己的一片痴情,他忍不住轻轻用手去摸了摸他挂泪的脸颊。
丽丽惊醒过来,睁眼看到阿伟那贴切温柔的注视着自己,不由一阵心酸,一阵激动,她猛的坐起来一把搂住阿伟的脖子,哭叫着:“阿伟!……”
这一声又爱又怨、又凄伤又深情的哭唤,令阿伟双眼泪湿。
他颤声说:“丽丽,你为什么要这么苦苦的爱着我。我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好,了解后你会失望的。”
“我爱你,不管你怎样,我都是爱你的,就是有一天你抛弃了我,我还是会想着你的,你不知道,我没有办法不爱你啊!”
丽丽越哭越伤心,泪水直淌,赤裸的身子一阵颤抖。
阿伟内心充满了矛盾和痛苦,自己一事无成,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,而丽丽却……他越来越觉得内疚,越来越深的爱怜令他自然而然的爆发出一股激情。
他一把搂倒她,再也不忍放开,再也不想放开。
(七)
当阿伟再见到胡馨的时候,她已经成了丽丽的继母,成了“不夜城”酒吧的女主人。
他一阵愕然,一阵莫名其妙的创痛。丽丽却按捺不住内心的痛苦和仇恨,她扑过去撕扯胡馨的婚纱,哭骂道:“梁芜菁,你这个不要脸的臭女人,抢我的男朋友,又勾引我的爸爸,拆散我的家……”
“你叫她什么?”阿伟一把抓住丽丽的手,一脸的惶恐和不安,他深怕自己耳朵出了毛病。
当阿伟再次证实眼前这位神秘的女人就叫梁芜菁时,他已经木然了。
怎么会这样?怎么可能?自己不远千里寻找的小妹,自己那个聪明的害怕妈妈罚跪的小妹,自己那个失散了快十年的小妹,竟然是深爱着自己的丽丽的继母。
阿伟悄悄的退出了婚宴,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,他无法排解内心的痛苦,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。他有点后悔,他没把妹妹拉出来。但是,他又想起了妹妹那哀婉凄切的眼神,他知道她一定是有苦衷的。
是夜,夜岚更重。
阿伟望着迷迷茫茫的夜雾,不知何去何从。